call me唧唧
暴躁派写手
错别字大王

【方叶】好风有人醉

一个不像民国风的民国文

最后虎头蛇尾了 呵呵

还是不想填连载怎么办



1

 

不知道那天老爷子又得了哪儿的闲,叶修才刚骑上自己的那匹良驹麒麟,马鞍都来不及捂热,下人就捧着老爷子的要求急急的来请自己了。

 

叶修一身戎装在客厅里可显不出飒爽英姿的味道,他原本是计划在马背上荡个一天的,这下全都落了空,只好握着马鞭,有下没下戳着靴上的马刺。

 

这日子明明就平静得很,就是街上那些买菜的阿婆们,讨价还价都不敢太逞凶斗狠的。叶修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这位当了司令的老爹怎么就能找出那么多的事情可忙的。军靴踩着地板踢踏踢踏的,叶修忙不迭端正了坐姿,手上的马鞭都规规矩矩地摆在桌上了。

 

老爷子进来看到他正襟危坐的模样,也不管这里头掺了多少的水分,总算是抖抖胡子,满意地哼了声。下人赶紧上来端茶送水,上好的龙井,在滚烫的开水里捂得正好,几根茶叶梗倒立在中央。叶父剃了剃水上的泡沫,不急着将茶送入口,说道:“你成天在家里捣鼓些书啊马啊的,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正好广埠那儿来了批军火,你去接了,正好学习学习。”

 

“什么军火?是不是最近常说的那些炮台、坦克的?”他一番话把自己给逗乐呵了,也成功让老爷子的脸色青了不少。叶修忙起身敬了个军礼,亡羊补牢似的认真道:“是,父亲!”

 

“你想的倒美。要真是那些,哪儿轮得到你?”茶叶总算都泡足了水,落到杯底了,叶父轻呷了一口,“我方才一通电报给广东的方老爷那儿去了,你这次微服南下,人生地不熟的,我找信得过的人来接应你,你可得把皮肉都给绷紧实了,别丢了我的脸面!”

 

2

 

于是叶修坐着飞机风风火火地降临到了广东。南方的气候不比北方,后者的风是男人的巴掌和拳头,扇的多皮糙肉厚的大男人脸上都火辣辣的痛。南方的则是温柔娇俏的小女人,怎么揉捏人脸都不痛不痒的。

 

那只小飞机一路颠簸个不停,让能骑着马狂奔一整天的军阀少爷险些栽了。好在这阵风来的算及时,让叶修生生忍下了这点恶心。

 

小轿车早在机场外等候多时了,叶修还纳闷他们是怎么认出自己的脸,已经被司机点头哈腰地送上了后座。他大脑放空地看着窗户外形形色色的街景,司机误把他的放空认作成好奇,尽心尽责地和他介绍起广州的这些特色东西。什么糕点点心、腊味果脯的,可饶是他说的再动听,叶修也没看出和他平日里吃的用的有什么差别,只恩恩啊啊的敷衍过去了。

 

“还有这里是著名的班台,咱们这一块儿最有名的了。里面那些子旦角,书生的,唱的曲子没一首不好的。”司机打着方向盘,左边的玻璃窗上投影出五颜六色的色块,是戏子们化妆成生旦净末丑,用浮夸的妆容修饰出各式人生。

 

叶修总算来了精神,也不靠在那椅背上了。正好前面吃了个红灯,更方便他将外面的景致都看个仔细,“这儿还有戏班子呢?”

 

那司机总算听见了嗯啊以外的回答语,顿时来了兴头,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儿倒在叶修的后座上,好方便这位少爷精挑细选的。他点点头,说道:“是啊,叶少爷喜欢听曲儿么?和我们家少爷一样,常闲来无事就要来转转的。他最喜欢听那《玉簪记》,叶少爷不知喜欢什么?”

 

叶修喉咙里低低笑了声,一股气全抵在衬衫第三颗纽扣上。司机不明他在取笑些什么,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来。叶修敲着他西装裤里那多出一截打火机的轮廓,笑着说道:“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那司机哪里是读过书的,听了《玉簪记》数回,还是第一次知道那抑扬顿挫的唱腔原来是说了这么句话,忙不迭地点头称是,说:“对的对的,就是这首。”

 

女尼和书生,这位少爷的喜好倒是浪漫的很。他不排斥这篇曲儿,只是要应和,那需要缘分和机缘的,大约只有见了这位少爷,这巧合才能称得上圆满。

 

叶老爷子要他微服南下多半是希望他能低调地做完他布置的任务,可这想法现在也都泡了汤,那下人和管家,没一个不是恭恭敬敬地送他一路到大厅的。他一脚跨过门槛,除了茶香还有刚出笼的糕点味,面粉活着糖的,像是把来者的五脏六腑都粘到一块儿了。

 

叶修很是诧异,他自认来的已经够早,没想到这位方老爷比他还要上心,零食点心都一一俱全了。看来这经商的和当兵的就是不同,做事足够细致周到。

 

“叶少爷来了,快快请坐。”方老爷很是热情地招呼他,叶修的注意力却早被那门两边的彩釉花瓶给吸去了,下人又是端上茶来,叶修也只好装模作样地拨了拨盖子。

 

他其实不爱喝茶,他受不得那茶的酽苦,品的再多越觉得自己是牛嚼牡丹。然而叶家老爷子却对这样的饮品爱不释手,家里的那些茶叶都是出自这位方老爷。

 

“叶司令昨儿给我发了通电报,这几天在广东住着,我还让自家犬子多照应照应你。叶公子今年十八吧?和犬子差了两岁,想来也是同龄人,比和我一个糟老头子在一起有意思的多了。”方老爷客套了几句,下人们又是排着队伍上来,什么瓜子蜜饯、糕点、小吃,还有零嘴的,全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这样大的阵仗,绝对不是承了父亲的意思,叶修有些头疼地推拒了。

 

他裤腿里的口袋太窄,打火机圆润的边缘已经抵到他的腿肉,连着他在机上压抑了几个小时的烟瘾都一蹴而就了。他嚼着一片云片糕,从大脑的记忆里手脚并用地刨出香烟的滋味。

 

“对了,方锐呢?”几番客套的话说完了,方老爷开始意识到这里还有个重要的角色没出现。后头的侍女这才战战兢兢地上来了,对着方老爷小声咬了几句耳朵,果不其然看见老爷阴森的脸色,忙在交代完后跳回了原地。

 

云片糕偏干,叶修看出这其中有了什么变故,赶忙喝了口水将一嘴的点心渣子都咽进去,问道:“方老爷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唉,这……!”他昨晚才再三叮咛过这不争气的儿子,让他今天好好在家待着伺候这位军阀少主的。谁知道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想不到方锐能天不亮就跑走了!这下就失了面子,他也不知怎么和叶修交代,只能挺含糊地蒙混过去。

 

叶修心里和明镜似的,也不说破,甚至还如蒙大赦地摆了摆手,笑道:“不妨事的,我自己先去逛逛也成。”

 

3

 

正是春天,草长莺飞,春暖花开之时。叶修倚靠在人力车的座位上,头仰后倒去,好似烂泥瘫倒在座位上。他从肺泡挤压出一滩浊白的雾气,顺着他指尖夹着那支燃尽的香烟,一通消隐在温热潮湿的风中。

 

他总算解了烟瘾,连嘴角都心满意足地扬起来。额上出了汗,也不知来由的,多半是因为广东炎热吧,他向来是有所耳闻的。叶修将打火机重新装回裤兜里,任由桥上的风在脸上胡乱拍了半晌,直到刘海彻底乱作一团,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并没有给这位师傅报地名。

 

这时候接近午时了,两旁满是商家饭馆开张,河水上飘忽着浓郁的饭菜香气。他离那河水大约有十米高,弯了腰也瞧不见那绿油油的河水里自己的影子。但他明白一定是酡红着双颊的,晚风熏得游人醉嘛。

 

“师傅,”他张张嘴,灌进一嘴软绵绵的春风。“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这位先生你忘记啦?不是说去桥后头,要看他们唱戏的嘛。”师傅背上的肌肉隆起,哪里是一件单薄的黄色马甲遮得住的。“你放心,我干这行好久了,不会带你绕远路的!赶得上,赶得上!”

 

4

 

方锐向来喜欢听曲儿的,虽说京剧也不错,但他总认为欠昆曲那一点儿味道。外行人听不出门道,总说:“不都是咿咿呀呀的唱些东西么,哪来的差别呢!”

 

每每听到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方锐总是要嗤之以鼻的。他常来听曲儿,从开裆裤到现在穿的人模人样的,马甲皮鞋一样不差。戏子们都知道他是个认真不爱差错的主儿,也向来敞开嗓子,从不往喉咙里存私货的。

 

午时了唱一首,再晚的又是下一趟了。方锐早就摸到班主那儿,朝他说:“班主,等下曲儿还是由我来点的,你可千万得把这留给我。”

 

那班主看见他的脸,也是一拍掌,露出幅难做的表情,说道:“方少爷唉,今儿有点悬呢,刚才来了个少爷,也是说要点曲儿的,人家钞票也给了,要不我给您留个晚上的,您今晚再来?”

 

方锐扫了兴,倒也不生气。他总是被父亲叫做二世祖,懒懒散散没个样子的,却总是还有个优点,不像其他纨绔子弟那样爱出风头的。见有人捷足先登了,也不让班主难做,只说:“看来是我来的不凑巧了,那你可得记着,晚上的那一本可得留给我!”

 

“那是一定的。”班主松口气,转眼又眉开眼笑地送他回雅间。那雅间也是他坐习惯了的,这家的饼子那家的甜汤,一勺的糖都不会有偏差。方锐坐回到窗前,一手捞了果脯进嘴,一手抚着坐垫上金色丝线勾勒的图案。称不上粗糙,却也不细腻,懒洋洋地搔弄他的指尖。

 

他纵是爱听曲儿,也有不大感冒的。方锐想,若是那音响起来了,是什么《单刀会》那样子的,就嚼了点心,暂且回家去,等个夜场再来也不失为过。

 

可那前奏真的奏起来了,熟悉的拍子甚至咿吟都和他印象里的一致,就是和声方锐都能一字不差地唱出来。他连嘴里的饼子都忘了嚼,那点粉状都被唾液浸湿了,他还不觉,只专注地听着台上。

 

“长清短清,哪管人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

 

《玉簪记》。不差的,怎样能堪比这样缱绻暧昧的纠缠,连调情的滋味儿都别有一番滋味。陈妙常腼腆却风情,与潘必正如花美眷,哪怕是前任用一盒墨一杆笔写的虚构,也能任时光荏苒,经久不衰,还是美得撩人、让后人恍惚。

 

他几乎是痴了,直到脸颊上被什么不软不硬地戳了记,如《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在游魂和现实中徘徊,只有这写实的触感拉了他一把,将他重新拔出忘川的横流,模糊中又重回人间。

 

这动作该是很轻佻的,但方锐看来人的脸,却怎么也气不起来。两个雅间隔着不近的距离,他们都是坐在窗边,辨不清对方的身高,而他的手指却很纤长,能刚好地用那只烟为彼此构造一座桥梁。

 

“我就那么猜测一下,看的那么认真,是方少爷吧?”烟更深地戳进他的酒窝里,“看完戏,带我去附近逛逛?”

 

5

 

“一年未见,相思如焚。而今我已将生意发展至北京,良辰好景,来日方长。”

 

几句不长的句子里能看见方锐是怎样绞尽脑汁地将自己的心里话一压再压,从而节省那点被剥夺的零花钱。叶修想想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简直忍俊不禁,在沙发上哈哈大笑起来,肩上的穗子也拍上了脸颊。

 

当年那司机问他,我们家公子最喜欢听的是《玉簪记》,你呢?

 

叶修最爱听的是《西楼记》。

 

朝来翠袖凉,熏笼拥床,昏沉睡醒眉倦扬,懒催鹦鹉唤梅香也。把朱门悄闭,罗帏漫张,一任他王孙骏马嘶绿杨。梦锁葳蕤,怕逐东风荡。只见蜂儿闹纸窗,蝶儿过粉墙。

清商绕画梁,一声一字,万种悠扬。高山流水相倾赏。吾欲乘秦凤,共翱翔,犹恐巫山还是梦乡。

 

有分也有离,但最终还是站在树下,由风儿刮花瓣打,从那点朦胧的视野中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你一眼。

 

“叶修。”他说。语气里不无少年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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