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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叶】一笑解忧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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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被方锐当做琐碎,不出几天便忘了个干净。又过了半月,轮到他母亲生辰大日,整个方家忙前忙后,里里外外招呼了几天,方锐头上落了个筹划饭局的担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好容易清点了完酒窖礼单,又不知该怎么安排戏班子,愁的焦头烂额了。

 

吃喝嫖赌这一面的心得他自认是怎么比不上魏琛,便虚心朝他讨教。说的就是自己母亲生辰到了,没个行家领一领,不知道该去城里邀哪个戏班子来唱。马马虎虎的也就罢了,就怕迎了手脚不干净的进来,给她母亲招晦气。魏琛听完他一番话,先是大大方方将他带来的烟叶都收好了,才直拍胸脯将这活儿揽了,说道:“这你便放心吧,有我替你出主意,保管你母亲生辰不出一点岔子!”

 

方锐又怎么肯收他这张空头支票,看他好不客气将烟叶宝贝似的收好了,就要拉着他出去。二人大晌午的肚里连粒米都来不及下肚,就在街上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好在又是三月初,太阳暖融融的,还不至于流汗。也不知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寻常他见的几个戏班子没一个找的见影子的。魏琛将背往那桃树上大咧咧地一靠,本还想张了嘴喘几口气儿,远处却见一条土狗吐着舌头摇尾巴,乐呵呵地穿街走巷朝他眼前过去了,顿时又闭紧了嘴,转头问道:“你怎的不去歌舞厅找几个歌女来,也能省不少功夫。”

 

方锐笑骂道:“你找死也别拉着我一起!要是我真带了舞女去我母亲宴上,母亲都不用挑眉毛,我父亲先将我揍个半死了。”

 

魏琛连连摇头,叹了口气道:“现在都是歌舞厅多了,听戏的越来越少,不少学工夫的还没出师呢,心思就乱了。之前一叶之秋你也晓得吧?也是嘉世没落了没的饭吃,不才隐退了。早知道歌舞厅能这样赚钱,我也跟着老林投一笔,现在就好在家里美滋滋点着钞票了。”

 

方锐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记,道:“别青天白日做梦了,我这儿还有要事在身呢,你要不帮我办妥当了,我就回去把送你那烟叶给收了。”

 

魏琛两眼一瞪,道:“你敢!”却一刻也不敢耽误了,站直了跺跺脚抖一身尘土,又重振旗鼓出发。方锐跟他从街头走到了街尾去,好容易才顿了脚步,见他进了间店铺,和里头一姑娘不知交头接耳说的什么。两人相谈甚欢,中间还不忘瞥他几眼,最后两人相视一笑,似是说好了,魏琛才下来拉着他说道:“这位是兴欣的陈老板,现在城里除了嘉世,就她这儿还算得上是个好梨园了,绝不会白费了你那些烟叶子。”

 

陈老板看着约莫二十多,倒也是个婀娜的年纪。方锐家里也是经商的,知道以貌取人这习惯是万万不能有,便客客气气地伸出手去,说道:“陈老板好。”

 

陈老板笑起来,抿着一嘴的白牙,道:“喊我陈果就好,老板这名号重了。”她转身举了个茶壶来替二人倒了水,“外头燥热,先来点儿茶水去去火。”

 

方锐一路走的口干舌燥,也不推辞就喝了几口下肚。他舌尖上尝到一丝裹着苦味的甜在翩跹起舞,茶叶幽香,心想这商铺看着目不惊人,老板娘却是个识货的,茶叶也不是下等货色。便大大方方说明了来意,道:“我今日来这里也是想为母亲生辰找个班子,她生辰还有些日子,我为了母亲也算是把整座城都跑了遍了,还请您别教我失望啊。”

 

陈果也说:“这怎么会!我们这儿的台柱子可是……”她话不知怎的就戛然而止了,大约就是石子在湖上跃了几下,掀起的一点儿水花渐渐被吞了。但她又骤然笑起来,“不信您听了看看就知道,您母亲就是顶尖的行家也肯定挑不出毛病。”

 

方锐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摆了摆手,道:“这就算了,我也听不懂戏,全是我母亲喜欢,我可是找你们都得求个外援。”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也信得过他眼光,这趟便交于你们了。还有,我母亲最爱听的是……”

 

他一个门外汉,只记得母亲平日里心晴颇好哼的调儿,却记不得那拗口的词儿,更别提牌匾名字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魏琛和陈果二人静静候着,也不好贸然出声打扰。一张桌子短暂的沉默了会儿,不远处悠悠飘了段人捏尖了的嗓子,唱的是:“清商绕画梁,一声一字,万种悠扬。高山流水相倾赏。吾欲乘秦凤,共翱翔,犹恐巫山还是梦乡。”

 

方锐前段听得熟悉,听那声腔渐渐高了,又含羞带怯,天边的一团云搓圆捏实了,如一当头闷棍砸到他顶上。一时只见亮眼直冒金星,真是犹恐巫山还是梦乡。他听到最后一句落到实处,才如梦初醒似的,一拍桌子,道:“是了,是了!就是这个!我母亲唱哼着唱的,便是这一段了。”

 

陈果道:“原来是《西楼记》。你说巧不巧?偏生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挠破了脑瓜,结果就碰上他正好了唱这一段,省的方少爷白白费了好些工夫。”

 

方锐刚才起就不知怎么的,被那一段戏腔拔尖了的嗓子刮过了痒痒肉,心里止不住的去想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方才唱这一段曲。吊在喉咙口的舌头颤巍巍地抖着,四季变幻由他恰到好处地唱出来,风情也拿捏的不多不少,其实是很冷漠的。他也顾不得打自己方才才义正言辞拒绝过的话一巴掌,抬起脸两眼放光地看着陈果,问道:“我能进去看看是谁在唱么?”

 

陈果当然是毫无意见的,便带了方锐进去。

 

那便是方锐第一眼见叶修了,他低着头,手里敲着烟杆子,圆润处映出一点太阳耀眼灼目的白。那背影是笔直的,也不松了骨头显得懒散,却像方锐越发抓心挠肝起来。他苦于思索该怎么让他心甘情愿地转过身来让自己看个明白,陈果却先替他开了口,说道:“叶修,有客人来了。”

 

在烈阳下晒得通红的耳垂总算缓缓转过来。白嫩的皮,含情的眉眼,嘴唇薄却不寡,看着不会让人无端生出拒人千里之外的错觉。

 

这便是惊鸿一瞥了。方锐明明半月前见过他,在歌舞厅门外,马路边。他身旁跟着年轻靓丽的少女,那时他只是笑而不语的,从未觉得这五官原来放在骄阳下是这般勾人心魄。他将烟嘴儿慢吞吞地含进嘴里,柔软的嘴唇让方锐想起抬头时火烧云霞,被家中赭红的屋檐勾住,那云也像他这般柔软。铜制的烟嘴嵌入唇中,大约是冷的。白色的水雾幽幽,从他唇齿间倾泻而出。

 

“是你。”方锐痴痴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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