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 @BLike 提供梗，没有你我就是一条咸鱼，写不出东西那种。
1
那天战队里来了个调配的心理医生。
方锐所在的战队拥有五年的历史，在给国际比赛上拿过几次名次，也算得上国内名列前茅的战队了。理所当然的，所给予的各项条件也是相当丰富。这次据说这是上级领导担忧他们的压力，特地从哪里哪里请来的心理医生，相当的未雨绸缪。
一群血气方刚的汉子们战队里待了好几年，那苦不亚于参军，见过最多的女孩子就是食堂大妈和保洁大妈，都不记得可爱香喷喷的小女孩是个什么样子了。这下听说来了个医生，满脑子都是些岛国不健康的内容，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翘首以盼，医生来的第一天，咨询心理问题的队伍足足排出了十米长。
大家期待啊，紧张啊，忐忑啊，都想着得该来个什么样的美人胚子？结果第一位进去的幸运儿沐浴着后头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笑眯眯地进场，出来的时候脸色反差有点儿大，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大家开始还以为是医生长得其貌不扬让人胃部不适，结果再进去几个，消息就传开了——谁特么谎报军情说来了个大美人的？！
这医生身高一米七八，神色嘲讽，表情耐人寻味。一群大男人没想到心心念念盼来的是个大男人，个子比他们高，皮肤比他们白，甚至连游戏都打得……五五开！大小伙子们顿时泄了气，失魂落魄地散开了。
唯独方锐除外。
2
方锐本来是不打算去看这位心理医生的，那天林敬言和他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方锐正顶着一脸的剃须水刮着胡子，闻言兴致缺缺，说：“老林你这是指桑骂槐呢，想趁机骂我心理有问题是吧？”
林敬言摇摇头说：“当然不是了。但是你不看人家也是拿这个钱，躺着就日进斗金这种好事也太便宜了吧？”
方锐一拍掌心，恍然大悟道：“对哦！”
于是隔天的训练一结束，方锐便跑到医生房间这儿来了。
房间就在他们宿舍斜对边，隔了大约一百米的距离，中间一座小花坛挡住了去路，草木与泥土揉搓成一块儿的气息将这一块儿漫长的距离给填补了。到底初衷是给一群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们心理辅导，也不用专门装潢出个有小玩具的粉色公主房，负责人也就把之前一个空着的宿舍大概收拾了一下，就欢迎人家医生进来了。
方锐敲门进去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像是找医生像是和队友串门。里头干干净净的，换句话说就是没什么人气，完全不像有个人住的样子，几堵墙都白白净净的没一点儿污渍。倒是呛人的烟草味嫌太冷清飘过来，仿佛枯草点燃的浓烈，将浑身的瞌睡虫都熏死了，连得方锐也跟着颤了颤。
他往里走几步，看见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趴在窗口，向阳眺望。他屋子里的光线太好，热烈的光不受浮云侵扰，毫无保留地淌下来，乌黑的头顶倒映出一片耀眼刺目的白，黏附于视网膜，挥之不去的色块侵染。
那一点橘红的火光知足常乐，并不欲与那日光争辉，看着也懒洋洋的，零零碎碎地落下烟灰。医生听见来人的声音，不大高兴地转过来，眉头蹙结，像是在抱怨方锐扰乱了他所享受的这一刻氛围。方锐被他那双凉飕飕的眼睛撇了一眼，本来心里还兢兢业业地输送着血液，这会儿却疾跑间踩到一块石头，颠了一下，颤颤的。
方锐想，他原来打算一进门说些什么来着的？他这会儿觉得自己脸上隐约开始发热，上头软乎乎的绒毛都受不住这样的高温，在毛孔里战战兢兢地蜷缩起来。他有点儿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发，“那个……你好，我是来咨询一下心理辅导的。”
医生把脖子伸出窗外，吐了一口浊白的气出去。他一根烟抽了七七八八便掐死在窗外，窗外不知名的花草懊恼地摇曳着。
“随便坐，”医生没关窗，一路踏着白瓷砖上暖呼呼的光走过来，“有什么问题？”
方锐有点局促地环顾一圈，看医生连床单都是白花花的，从天上拽了片云下来裹在身上，有种不容亵渎的肃穆感。他不敢贸然落座，便就近找了个椅子。当然这看似仓皇的中间方锐也没有忘记抬头偷觑一眼，医生的脸看着特别白净，头发随意地打理过了，一双眼睛看着懒懒散散的，没什么精神。
“叫什么名字？”医生在床上一屁股坐下了，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白大褂的一角正凌乱地叠在他臀下。
“方锐。”顺带看了一眼医生的胸牌，嗯，叫叶修。
“不用紧张，就当做和我普通的聊天。”叶修像背台词一样毫无安抚能力地说，“最近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方锐抬起头渴盼地看着他：“医生，我觉得很难受，每天都压力很大，感觉快活不下去了，该怎么办才好？”
方锐不知道他的演技如何，但他对自己的眼睛一向充满了自信，曾经靠着真诚的眼波获得了亲戚们的一致好评——“这小伙子一看人就老实，不错。”
“……”叶修朝他撇去一眼，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能这么顺理成章地说出自己精神状况不好的人，“身体状况呢？食欲有没有减退，其他有没有什么其他地方不舒服的。”
方锐选择性遗忘了自己不仅三餐要将盘子都吃得像洗过一样锃光瓦亮，还会伸出魔爪企图掠夺他人食物，“不是很好，而且觉得也不是很消化，不太舒服。”
“晚上有没有失眠、浅眠，多梦一类的情况，睡眠质量如何？”
方锐的睡眠质量好到有时候白天林敬言叫他不醒，得跳到他床上踩他两脚的地步。这会儿他为了营造出自己楚楚可怜的形象，唤醒医者的仁心，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好，晚上老是失眠，睡着了也很容易醒，白天经常犯困。”
叶修皱了皱眉头。这么严重？他首先觉得这是焦躁症，但看方锐一脸面色红润，白里透红，哪里有病态的样子，又有点儿说不准，于是又问了方锐一点儿问题，结果方锐信口胡诌，把自己说的好像少年维特，脑袋边上挂着一把即将走火的手枪，将他年轻的生命与铁管中的火药一触即破，漫天流下硫磺的硝烟味。
方锐还没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他看着叶修的脸，一脸渴盼：“医生，我病的严重么？”
叶修看着他的脸，有点儿想再去窗台上吸一口烟。揉扁了的香烟盒像虔诚的护身符被叶修收纳于胸前本该放置听诊器的口袋，烟瘾紧贴着管动脉，流淌于四肢百骸。
他抬起脸，笑了：“放心吧，你没病的。”
“啊？”方锐瞪圆了眼睛。这还不算有病？方锐不知道原来现在当精神病的门槛有那么高。
然后叶修侧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加油！明天会更好的。”说完还握了握拳头，眼神殷切，为方锐打气。
方锐：“……”
为了得到叶修注意力的方锐今天也在兢兢业业地模仿着神经病。
3
从此以后呼啸战队内流传着这样的传说。
“方副队是不是最近压力很大啊？我看他天天去找叶医生。”
小萌新咬着指甲盖万般自责：“是不是我表现太差了，方副队觉得我们靠不住，才一直努力训练，把精神弄得很紧绷？”
“听说方副队为了比赛忙得几天没有合眼了！”
“方副队人都瘦了一圈！”
诸如此类的消息不胫而走，让方锐的形象在萌新们眼中变得越发高大。
然而事实是他为了能靠叶医生再近一点不惜装疯卖傻，与他们所设想的高尚情操相差十万八千里。
真是让人不得不为呼啸的未来感到担忧啊！
4
方锐最近从训练结束的每日一拜访变成了每餐一拜访。不仅登堂入室的次数变多了，甚至还开始对叶医生的生活作息开始指手画脚。比如饭不能不吃，不能没有素菜搭配，烟要少吸，一天不能超过一包。
叶修对方锐这样不请自来还自说自话的态度非常头疼，又无可奈何。他和自己的好妹妹吐槽起自己在该单位遭受到的来自副队长的性骚扰，以及生活上各种自由都被拿捏在对方手中，尼古丁岌岌可危。苏沐橙耐心地等他发完一段牢骚，最后这样回答道：“那你就辞职啊。”
叶修沉默片刻，然后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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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锐的性骚扰还在锲而不舍地进行着。
“叶医生！我觉得我生病了，就老想着来看看你。”
“你可能社交综合症。”
“叶医生！我最近胸闷气喘。”
“你可能心肌缺血。”
“叶医生！我现在心跳加速。”
“你可能高血压。”
“叶医生！我现在心烦气躁。”
“你可能要来例假。”
“叶医生！我觉得我精神有问题。”
“你的自我认知非常正确，我建议你立刻到附近精神病院就医，早治早好。”
“叶医生！我就是想来找你！”
“你可能缺爱！”
“叶医生！怎么治！”
“你需要谈一场恋爱！”
然后方锐就把叶医生泡到了。
虽然叶医生觉得之后方锐的病情毫无起色，还有越加严重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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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副队谈恋爱的时候非常黏人，叶修怀疑他是一块牛皮糖，烤化了糊在自己身上，用尽浑身力气也撕不下来，无法与肌肤分崩析离。
大概就是情场太得意遭人嫉恨了，呼啸之后的一场比赛输的挺难看，被一个新崛起的战队打了个落花流水。老林则更加微妙了，还被新人指着鼻子说要PK，最后还落败下台。这双管齐下的惨剧让整个呼啸都沉浸在灰色哀戚的氛围中，气氛凝固，吸进去的每一口气都是黏着的液体，糊住肺泡，呼吸困难。
方锐趴在叶修的床上，头上的小乌云快把叶修的被褥给打湿了。
叶修摸了摸他的头，说：“比赛有输有赢也很正常。”
“可是还是赢了比较开心。”方锐郁闷道。
叶修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你说我下次能赢吗？”方锐撅嘴，“我要鼓励，要叶医生亲亲。”
叶修一巴掌按在他撅起的嘴上，笑了：“想的美，拿冠军了再说吧。”
凭什么要拿冠军才能亲亲？那还要谈恋爱这关系干什么？——酒足饭饱的方锐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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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过了一个礼拜方锐的情场也开始有点坍塌的迹象。上头投资商好像是看了呼啸这一次的战绩，眉头一皱，十分不满意，扬言要撤回一部分的投资。比如娱乐费、月补贴，以及——心理医生的雇佣费。
消息传开的时候方锐爆炸了，他把两只手在水池两边一拍，有一点儿微妙不同步的巨响炸在耳畔，把林敬言吓了一跳。
“为什么要让叶医生走？”方锐差点忘记嘴里的牙膏泡应该是先吐出来，而不是咽进去再讲话，“这也太突然了吧！”
林敬言苦笑道：“也没办法，我们这次输的有点儿难看，领导看到了，觉得是平时把我们养的太好，想让我们感受一下红军长征时候受过的苦。”
“其他的都无所谓，”方锐本来也不是很在意钱的人。他当天找到了会长，看着会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叶修不能走。”
会长正为哄领导的事情烦的焦头烂额，听了这句话，挑了挑眉毛，存了点戏弄的心思：“为什么？说个合适的理由出来，否则不予受理。”
方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因为我心理变态！”
会长：“……”
本来还想拿出战绩好好教育方锐一番的会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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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长也有想说他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说自己心理变态还那么理直气壮的人。
当然最后叶修还是继续留了下来，而作为代价的是，方锐心理变态的小道消息也在荣耀圈里不胫而走。这几天随便去报刊亭看一眼，电子竞技的杂志上写的都是《震惊！呼啸盗贼王方锐，承认自己因压力过大而心理变态，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老太太裹脚布一般的标题横跨了杂志封面的三分之一。
叶修晚上对方锐语气认真地说道：“怎么办？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好丢人。”
方锐的回应是扑上去一顿猛亲：“太迟了！”
这是第几次了呢？叶修心想，他还真是上了条贼船啊。
